一只牛肉包

龙凤呈祥

三、

张日山眼瞳透着寒意,看着尹南风,这个他从小带大的孩子,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,其中所有的情意似乎从未存在。

穹祺的秘书近身耳语:“先生,机场航线要提前两天安排,即使情况紧急,那边回复12小时后给答复。近期国事访问航空管制,私人线路审批很严。”

“我等不了这么久!!”张日山吼起来,他极力的克制自己情绪却仍是对着密室的顶板把一匣子弹砰砰打光,弹壳四溅。

“开车。”他急急的走了出去。

穹祺的保镖把各种武器都扫进包里,五辆军牌的猛士越野车以最大的动力呼啸着一路向西而去。

“你们跟上他,尽力拦一拦。”尹南风让罗雀坎肩跟着走了。张日山的多年布局与运筹她都看在眼里,方方面面能用到她的地方,她都给出全力的支持。尹南风为他无情的眼神而伤透了心,可此刻,只能相信他还有冷静,信他不会毁了局面。

一路上无人讲话,油门踩到200,罗雀坎肩勉强的跟在最后。

张日山紧闭双眼,脑中繁复混乱的画面使他头痛欲裂。他反复拨打着一个电话,却始终无人接听。

佛爷走的突然,他一直保持着三十岁的容颜没有改变,但他身居高位又在汪氏集团的监视之下,所有的公开露面均是自己用手段掩盖佛爷面容和身形。但是一个小的伤寒让佛爷病倒了,他身形不衰可是脏器却极速衰竭,不过三个月的时间。

佛爷坦然的讲:“大限将至。”

他手指轻轻捏了捏他肉肉的小下巴,就像小时候那样,轻轻的笑道:“不要这副表情,你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。”又拍拍他的脸,:“守好古潼京,不要让人来打扰我。”这是张日山得到的最后一句话。

夜幕已经降临,一千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八个小时赶到。长白山下,岩崖高耸,这本该是一片静谧雪松,笔挺林立如英武的士兵。

此刻灯火通明人声嘈杂,往来穿梭。打桩机和钻探车翻搅起黝黑的土地,无数立起的机井,一根根合抱粗的钢柱扎向地心。林间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,张日山望着眼前场景浑身颤栗,背影萧瑟。

一群荷枪实弹的黑衣人把工地大门围住的时候,工人渐渐停下,不敢动弹更不敢出声。

一个中年人战战兢兢跑上前:“你,你们什么人,要做,做什么?”

张日山冰冷的手扭住他的脖颈,:“谁准你们动这块地?!”

“我们是矿产钻探的!”中年人大声辩解,:“政府有,有批文,我们只是来施工的啊!”

指尖用力几乎折断那人的颈骨。“杀, 杀人了!”中年人微弱的呼喊,憋的青紫的脸上眼珠爆出。

“负责人是谁,立刻带来见我!”立刻有黑衣人去联络。半个小时,镇长和土地局的官员被人拖过来掼到地上,跪在张日山眼前。

赤红的双眼盯住两个人:“你们把这里给我讲清楚。”

镇长先开口:“这,这本来是地质局的例行国土资源考察,然后分析说这一片可能有什么稀有矿藏。他,他们回去打报告,国家给批下来,我们县里就接到报告,配合钻,钻探。”

“然后呢,你们,有没有,挖出什么。”张日山闭了闭眼睛。

“喔,有,有!”那个土地局的官员赶忙说:“这一大片林子前期挖掘的时候挖出来三四具棺材。有的木头和骨头早就烂没了,碎的不成样子。倒是有一个棺材,据说是很珍贵的金丝楠阴沉木。我没亲眼见着啊!”然后缩头不做声。

“去哪儿了,说啊!”张日山一脚揣在他胸口,似有肋骨折断的声音。

“别,别动手!”镇长爬过来挡了一挡:“这些遗骸发现之后,全市区和附近镇里就都发文了,让人来认领,但是两个多月了没人来啊!”镇长言辞恳切:“派了法医来看,说是都是几十年的了,损毁严重,市里就,就统一处理了。省里的文物专家把那副好棺木运走了,现在应该在文物局。”

“处理?你们怎么处理?!”张日山嘶吼咆哮。

这时有黑衣人上前压低声音说:“先生,您打电话的那个老人家两月前意外事故去世了,这片林子被他儿子继承,所以他的儿子签字同意钻探,还拿了国家补偿金。”

“就,就市局统一火化,掩,掩埋。”镇长也同时回答他。

“烧了?”张日山踉跄的退了几步,癫狂的笑了起来,:“烧了。”

佛爷亲自选的埋骨之地,他说:“魂归故里。”

张日山买了这片松林,怕被人发现被人关联,便找了一个忠实厚道的守林人,土地记在他的名下,嘱咐他看守在这里,一年里的四个季节,都拍一幅照片给他。

从胶卷相机洗出来的相片用挂号信邮寄,他收好锁在柜子里。到后来的电子相片,用邮件发送,他存在电脑里,一个带密码的文件夹,名字叫“故乡”。

三十多年里,他每年只敢来一回,独自一人,路上更换多辆车避免被人追踪,到那棵树下,支一顶小帐篷,他睡在地上,他沉睡在地下。佛爷很少来他梦里,即使有也短暂又模糊。只有在此处,梦境里的人清晰明亮,会跟他说说话,他得一夜好眠。

所有人都没错,守林人很尽责,娶妻生子也坚守在这里履行自己的承诺,今年他也应该有六十多岁了。他死了,真是意外吗?不重要了。政府没错,市局没错,镇上也没错,工人更没错。他们各司其职,做好了自己本分的工作。

错的是他。懈怠了,疏忽了,因为自己的想念一遍遍的跑来这里,或许早已被仇家注意,发现了端倪。他费尽心血求得的一副好棺木,把他此生的信仰,他的神明,他余生里全部的挂念和深情都安放在这里。

佛爷嘱咐他,不要让别人打扰。何止是不打扰。他的身躯被冰冷的机械从土中翻出,被收捡,被人查看,被拖拽,被搬运抛掷,被曝露在外,被混在一起,被投入烈火,被付之一炬!

我已一无所有,我也罪该万死。

张日山满目的颓然和仓惶,腹中翻绞剧痛,喉中腥甜,他茫然的伸手去接,一汩一汩的血水从口中涌出,鲜红的颜色浸湿他的衣服,又从他手掌流落进土地。

眼前漆黑一片,天地倒转,他最后看到罗雀和坎肩惊恐的眼神和急忙奔来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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